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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面伯仔

改編自「黑輪伯仔/林強」

基隆河邊的鐵皮厝裡底有一個少年家
他細漢不愛去讀書 今嘛跟人做手工在賺吃
整天跟大頭熊在作夥 沒人願意聽他的心內話
只好目屎吞下腹肚底 借酒來麻西
日子一天擱過一天 為著生活拼死做
希望有一日來做頭家 命運愛靠天公伯

基隆礦坑的磅空口  站一個鄉下來的老阿伯
他細漢甘苦嘛真壞過 全身黑面準備要入磅空
常常也苦勸這位少年仔 有閒書就愛淡薄啊讀一下
不要像我少年時就假漂泊 一世人未死就先埋土

這無情的社會 學歷可以勝過一切
別人若比你較會讀冊 每天蹺腳來泡茶
 
目睭一貶少年仔已經四十歲    坐在忠孝東路的黑頭仔車裡底
他說司機啊!請你路邊稍停一下    我若像看到彼個黑面伯仔啊!

這首歌的旋律還熟悉吧!僅以此文來紀念我的父親。
11年前父親的突然辭世,讓我對父親的印象變的很模糊…
很多話都來不及問,也無從瞭解,讓我對父親形象很陌生,身為一個礦工之子,卻對礦業是一無所知…
很想念父親

所以,利用寫文章,也讓小黑熊們知道他父親黑熊是怎樣的一個人
 
有了孩子,也開始注重「傳承」這回事?
 
有一天
大熊說:黑熊~阿祖死了去哪裡?(他參加過阿祖的葬禮)
黑熊:他去天上阿
大熊:那~你什麼時候死?
黑熊:這…嗯~還很久很久,爸爸還要照顧你們阿….
 
大熊沒有惡意,他以為去天上很好玩
 
對於死亡這件事,人生有時也無法自己作主,就像這星期天,我去基隆港拍照,也差點被貨櫃車撞死在路旁…
 
人生阿~~
 
所以對於小黑熊們,黑熊我盡量留下一點東西,讓你們長大以後,可以知道當年的黑熊
 
補註:
黑面伯:暗指我的父親
做手工在賺吃:民國60幾年,做家庭代工盛行,小時候我們都要去做小工或在自家代工
磅空口:礦坑口的意思
磅空:礦坑的意思
黑面:指的是礦工臉上常常是黑漆漆的
人未死就先埋土:礦工挖煤風險很大,人平安出礦坑才是真的。一般人都是死了才入土,而礦工卻是活著就入土

想起我的前半生,好像也不是如此順遂單純。小時候父親說:「只要你肯唸書,錢的問題你不用煩惱,不想唸,以後就麥怨嘆。」,錢是父親從礦坑底一鏟一鋤慢慢累積的,這我怎能花的下去?

小五以後,我好像開竅了,成績都是獨占鼇頭,父親曾有意送我到台北就讀,後來卻留在汐止國中。那時校長某某,現在想起來真是XX(這一點,長大後我也曾和教過我的數學老師討論過),初一時我留在普通班渡時機,數學老師曾說:「阿雄,老師要顧慮到其他人,剩下的你就自己唸」。當時也是有一特別的班,雖嘴巴說常態編班,大家還是看得出來,只是小弟家裡窮,並沒有人脈去關說。

在那一年就常打架,也去學校樂隊敲過鑼(別懷疑,樂隊也是有此編制),初二時,進入升學班,但不習慣那種高壓緊張日子,在無人傾訴商討之際,我選擇逃避,轉到初一時唸的班。

那時心裡真是自卑,不敢經過升學班教室,也不敢遇到任教該班的老師與同學(不知他們怎麼看我)。師長們誰也不會理你這窮小子,談輔導是天方夜譚。初二這個班,變成學校的樂隊班,該班龍蛇雜處,強凌欺弱,惡形惡狀,罄竹難書…班上的某位大哥叫我滾回升學班去(我回的去嗎?)不回去,就等著哪一天被圍毆。

二下想辦休學去念建教合作班,一方面想賺錢補貼家用,一方面想國中肄業好像也是可以考高中或是讀補校,這樣我就可以省一年,提早出社會賺錢,也不用再去學校,跟阿爸說此事,差點被k死,此想法就不再提。日子就在偶爾也去樂隊敲鑼的日子度過,到了國三下又在想,去當兵也可讓家裡好過些,可惜體檢時視力這一關被刷下來,最後在放牛班的煉獄生活也算是熬了過來。
 
高中並不是讀台北的,學校的低氣壓與風氣並不會讓人很驕傲的說我唸哪?高中、職聯招、五專的成績我也只有高中可以唸(我北市公立高職、五專考不上啦),一開始也不是前段班,努力重新開始之後,又進到第一班去打拼。只是,視野跟學風薰陶真的不如人與不夠,接著在南陽街又努力的活著,每天中午都到新公園去曬太陽,努力想著未來。那一年街頭真熱鬧,某某黨成立了。
 
為了省錢,我選擇讀書不用錢的師大,大學時我並不想只單純的過日子,每天只是守在宿舍與教室,所以除了當時受到一本書影響之外,我也想去看看外面花花世界,尤其好不容易上了大學,更想探索大學殿堂的精采寶藏,所以我參加社團。那時候參加的人真少(因為要搭公車去本部參加練習,再來是學生保守成性),想想我生平第一次出遠門,竟然是上「成功嶺」服軍訓兵役,或是更小時候到「北港朝天宮」進香,其他地方我是陌生的。升大二暑假時跟口琴社團到嘉義鄉下巡迴表演(別懷疑,我是吹「貝斯」的,口琴樂團最大隻的一把口琴 )。此行讓我開了眼界,除了認識南部的村莊與北部市鎮聚落是有所不同之外,也把台語練的更好,並帶有南部腔。

大二寒假期末考時,家裡傳來父親在礦坑遭落石砸傷背部脊椎,躺在礦工醫院,家裡支柱倒下,這個年怎麼過?那時可沒助學貸款,身上空空怎麼辦?
 
升大三暑假隨學長來一趟畢業環島旅行,終於繞了台灣一圈,大四與女友在北台灣各鄉間小路四處逛,終於搞懂北部鄉鎮彼此的地緣關係。當兵時,別人大都是只在一個單位,而我是四處支援:永康砲校、鳳山中正預校、鳳山步校,關渡、樹林、新店秀朗橋頭、斗六、虎尾、屏東里港…去過好多地方,也差點死在里港鄉高屏溪靶場邊。生平對軍人的恨意也在此時種下,亟思找機會報復,可惜到現在也只是嘴巴說說而已。

因為我永遠忘不了,有次遞假單時,在副營長室裡,立正站好被羞辱聽訓的情景,或是說,忘不了在給主官批假單時,那種忐忑不安,緊張冒汗的情景,忘不了在龍崗野戰場被拔軍階操練體能戰技,那時候他們是皇帝,我是草民任人宰割。
 
當兵跟放牛班一樣,拳頭決定一切。

而跟同事比起來,我的工作單位也換了4次。
 
記得以前說過一句話:「在變與不變之間,我會選擇變。」一直變動的結果,是好是壞呢? 也許是幸福的。
 
因為那一年初執教鞭,在金山中角沙灘看見傳說中的「中角之月」,竟是莫名的感動,遠處漁火點點,岸邊輕灑月光,浪花戲弄著細沙…因為分發是按照成績的,大多數同學是選擇都市,而我這墊底的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讓我多年以後每次看到明月,總是想起在偏鄉那一夜,海上那一輪皎潔明月,那一夜我獨享整個海灘。這都是我美好的回憶,某些情景都是我獨享的,相對於其他同學或是同事,我有一個不單純的過去(我自己認為啦)

啦啦雜雜竟然寫了一堆,也許真的是受到星期天的事刺激到
 
阿料師說:
世間什麼力量最大
無常的力量最巨大
無常讓我們心碎
無常讓我們平復
無常讓我們證悟

 
我經歷過父喪
也親自抱過我第一個孩子到太平間
大一時有次搭公車回家,一下車就看到小學同學的輓聯,那時也給我很大的震撼,荳蔻年華阿~怎會這樣?
去年底代表老家根源的阿嬤以92高齡過世
 
人生無常阿~~
 
有一天小黑熊們或許會看到這一篇,再寫下去真的是變成「回憶錄」了,我可不要變成別人的「回憶」

行文至此,午休空檔,再跟我國中老師(現在變成同事)確認我國中時期的點點滴滴時,老師說我這是「油麻菜仔命」。對於那個年代,還有更多人比我更棒,只是我有機會寫出我的經歷罷了。之前談論「貴人」時,曾努力回想我的過往有無這號人物出現!?

雖說沒有特別讓我想起的人物,但其實也是有一些朋友、老師讓我感念不已。值此心境,我應該感念曾經出現在我生命中的人,他們都是另一種形式的「貴人」。

如今我也想要去當別人的「貴人」,將這篇文章與我的學生分享,希望對她們有所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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