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女xx班班刊 熊志摩詩社
100.xx.xx 刊號No.11
前言:
我的山行愈久,肩負的大背包裡也愈是沉重,彷彿還有一個比食物和水更為重要的內容,如茶罐般緊密地裝填在裡面……
10月份週記寫作題目:尋找這個時代的鹿野忠雄。字數限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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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本裡的作家現身說法/山、火與鹿野忠雄
【聯合報╱劉克襄】 2011.12.25
南一版高中國文第四冊第七課〈小熊皮諾查的中央山脈〉
我的山行愈久,肩負的大背包裡也愈是沉重,彷彿還有一個比食物和水更為重要的內容,如茶罐般緊密地裝填在裡面……
1994年6月,首度爬上南湖大山主峰。隊友忙著拍照留存紀念時,我卻不斷地抬頭凝望著天空,企圖尋找蜻蜓。一邊再度遙想,六十多年前的暮夏,鹿野忠雄攀上這座山頭時,可能看到的情景。
這位年輕早熟的日本博物學者,在第一回登頂後,留下了一段教人印象深刻的記錄:「1928年8月22日在南湖大山山頂上,發現偽蜻蛉科在飛翔。但飛得很高,無法捕獲。」
上了山頂,一般人多半歡呼慶祝,或者休憩、望遠。他竟還專注而熱情地在觀察空中飛行的蜻蜓,研判可能的種類。如此好學不倦、追探物種之精,委實讓人驚嘆而欽慕。
初讀時,我即被這段簡短卻又饒富興味的文句完全地吸引。同時也充滿樂趣地,步著他的後塵,繼續摸索高山蜻蜓的分布。那年上山時,我在一處小水塘曾經記錄了泰雅晏蜓,因而大膽揣想,他邂逅的合該是這種台灣高山上特有種類。
其實我對這位自然觀察前輩的追尋,更年輕時就已悄然展開。二十六歲時,初次接觸文獻史料,隨即發現,一甲子前,有一個年紀比我還年輕的日本青年,不到二十歲即遠渡大海,執意來台求學,且勇於深入山區。日後不僅長時滯留,更快速地嫻熟各種野生動物和原住民事物。我不禁驚奇,像這樣傑出的野外人才,到底是受到何等教育背景的啟發,在那個蠻荒的年代,執著地在台灣的高山調查和探險。
等年紀漸長,視野逐漸擴及各種生物知識,前往森林的旅次亦增加後,鹿野忠雄探查的身影愈加龐大。在他所曾踏查的山區,當我也有機會駐足時,難免都會思考他曾經發表的報告和見聞。比如在雪山遇見的猛禽,是否真的為毛足鵟?比如在蘭嶼山區發現象鼻蟲時,腦海裡就有華勒斯生物地理線的想像?縱使無文章留白,凡他所記錄過的動植物,有時遇見了,心頭都備感溫暖。
也或許如此吧,我對他攀爬次數最多的雪山,更有一種強大的溫暖,遠勝於玉山的眷戀。每回經過環山部落,才遙望到雪山遙遙矗立著,回到家園的激動已經悄然浮升。
30年代後,台灣自然科學的調查漸有基礎,類別趨於專精,能夠像鹿野忠雄這樣深山踏查的博物學者已經不多。單獨作大規模橫跨不同領域論述的學者,大概也無以為繼。非學術研究的我,所能做的,也只是一個山林和動物的喜好者,從自然寫作角度去接近他。
因為試圖接近,我的山行愈久,肩負的大背包裡也愈是沉重,彷彿還有一個比食物和水更為重要的內容,如茶罐般緊密地裝填在裡面。經常在孤獨時,如茗茶般,必須掏出使用的物件。多樣的台灣山林、異域來的博物學者,以及逐漸浸淫於野外生活的我,逐漸形成一個穩固的三角關係,一個簡單質樸的自然世界。我把這個生活價值放得很大,視為一輩子的信仰,迄今未曾動搖。
這首跟他相關的詩(按:〈小熊皮諾查的中央山脈〉),以營火開頭,因為在作序和拜讀《山、雲與蕃人》一書時,常有這種偎著營火,與其對話的想像。
營火,那是長時長年登山者,如他如我,最為倚賴的朋友。在白天消失後,度過漫漫長夜時,營火更是重要的心靈伴侶。面對營火,通常也都是身心俱疲,需要安靜下來,沉澱心思的時候。好幾回,有機會升火的旅次裡,我都會想到鹿野忠雄,一生為台灣山林的付出。
後來想到這位傳奇人物,我也常追念,那位噶瑪蘭平埔族老人。
1988年元月,我因為崇仰鹿野忠雄,曾經在報紙副刊編撰其事蹟。未隔幾天,意外地收到了這位陌生老人的來信。此時我才知道,鹿野忠雄當年的嚮導拖泰‧布典仍然活著,遠從後山寄一封夾雜著日文和漢文的平信。
在這第一封信裡,拖泰向我致謝,讓讀者知道,還有這樣一位熱愛台灣的日本學者,以及日後在太平洋戰爭中無端失蹤的故事。其實從拖泰的描述,我才得以更加清楚,一些鹿野忠雄不為人知的事蹟。我反而更該感謝他的通信,讓我有機會更進一步的了解。這首詩也是在這個激越的情境裡完成的。
前年,在花蓮壽豐鄉教書,我常到拖泰家附近走訪。老人已過世多年,但我還是很懷念。很喜歡在這一遙望遠山的環境裡,逐字再閱讀鹿野的山林散文,進而無端地想像,八十年前,兩位年輕人橫越山林的美好時光。
這篇短文或許是贅述,但許久沒有走入高山,長時面對營火,何妨再以此鋪陳,視為對二位老人家的再次致敬。
作家出考題:
1.烤火在這首詩中扮演何種角色?
2.野外山行,對一個人會有何生活影響?
3.日治時期,一位日本出生的年輕人如此喜愛台灣山林的意義何在?
4.同樣充滿博物的興趣,從這位前輩身上,作者想找到何種自然價值?